从“录制”到“制作”：国产大片的听觉换代

liyao_vip

　录音是一个特别庞大的工程，一个人不可能每项都是强项。
　　理想的状态是团队工作，每一项都让最强的人来做，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。这是我一直想推广的“制作”的概念。
王丹戎，国内资深录音师，1989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录音系，1993年进入中国电影集团公司担任录音师，至今已与国内多位著名导演合作。他是大片《非诚勿扰》和《梅兰芳》的录音指导。去年获奖无数的《集结号》，又锦上添花地获得了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音效提名，也是他的录音指导。提起与冯小刚10年来合作了8部电影，王丹戎感慨万分。他与冯小刚一起，见证了内地电影贺岁档从无到有到繁荣的整个历程。在声音制作方面，王丹戎也亲历并且推动了内地大片从“录制”到“制作”的思路转换。大片强调视听享受，只有“视”与“听”同步升级换代，才是大片的真正进步。
　　
　　《非诚勿扰》的棘手难题
　　
　　大众电影：第一次看《非诚勿扰》的故事是什么感受？
　　王丹戎：我跟小刚导演合作很多年，对彼此的思路非常了解。每次，我们交流的过程很简单。他总是说：“丹戎，这边儿有个事儿。”然后给我传一个剧本。因为我这两三年做的《夜宴》《集结号》，包括《梅兰芳》都是比较严肃的题材，第一次看到《非诚勿扰》的剧本，我觉得挺有趣儿。这确实是冯氏喜剧一贯的路子。但在声音部分，我们不想停留在以前的水平上。这回，我们在音乐和语言的处理上设计了很多东西。
　　大众电影：《非诚勿扰》里大部分是谈情说爱的戏，在录音方面比《集结号》更容易吧？
　　王丹戎：如果说《集结号》是“武戏”，那么《非诚勿扰》就属于“文戏”。它的声音制作的压力相对较小。但《非诚勿扰》也面临着现在所有电影都面临的问题，就是噪声问题。北京市从90年代50万辆汽车增加到2008年300万辆汽车，城市噪音逐渐变成了我们现在最头疼的问题。虽然我们的专业软件可以去掉一部分噪音，但计算机通常采用的办法是数字计算。计算机去掉某一种噪音的同时也会抽掉对白中这一频率的成分。这种差别，在电话、MP3中可以忽略不计，但一旦放到环绕立体声的影院中，人物对白会显得特别硬。可是如果不降噪，就要把现场噪音补齐到环绕立体声中，噪音也会扩大好几倍，观众是难以接受的。
　　大众电影：在降噪的过程中，有没有遇上一些棘手的难题？
　　王丹戎：我们这次最难的一场戏是在十三陵那场，葛优碰到卖墓地的姑娘。拍那场戏时正赶上北京最热的时候，知了的叫声是录音师的噩梦。平常不觉得，可是知了声一旦放到电影中会觉得极其刺耳。以往剧组拍戏的时候，会有助理上树打知了，或者放炮把知了吓走。但十三陵的知了漫山遍野，前两种方法根本没用。更可怕的是，知了叫起来是一波一波，高低起伏的，所以镜头对着男演员和女演员的时候，知了的叫声永远不在一个调儿上。即便如此，世界各地的知了叫声还不一样，北京的知了叫起来是很尖的“吱吱”声，日本的知了则轻柔许多，像唱歌一样。最后我们从素材库里找出无数种知了叫声的素材，找到最像的一种，把它铺在远处的环绕声，然后再配上调轻知了声的同期声。经过反复多次的试验，调出最佳比例，这样才使最后的效果自然流畅，不刺耳。
　　大众电影：《非诚勿扰》后半段在北海道，那里应该相对比较安静吧？
　　王丹戎：北海道的景色优美，人烟稀少，看起来比较安静。但我们也遇到拟音的问题，北海道大部分是车里的戏，由于车窗户是敞开的，风声和汽车本身的噪音都比较大。所以人与车座椅的摩擦声需要后期拟音。我发现所有的录音棚都显得很大，录不出车里窄小空间的效果。后来，我索性把我的车开到录音棚门口，把话筒延伸出来录的。
　　大众电影：许多导演都对同期声情有独钟，这是不是造成了一些矛盾？
王丹戎：冯小刚和陈凯歌都很喜欢同期声，从几条戏里选出表演最好的一条。但藏在“表演最好”下面一层重要的意思是“语言表达正确”。我以前跟陈凯歌导演研究过语言表演问题，演员十条八条戏摆在一起看，哪条演得最舒服？有一个特别简单的判断标准——闭上眼睛听演员说台词，只要词儿顺，是角色当时的心情所在，那一条的表演肯定是舒服的。如果词儿不顺，睁开眼睛看画面，表演也好不到哪儿去。我希望的理想状态是：在录音棚里，创造最好的声音环境，充分调动演员情绪，最大程度上模拟同期声的感觉。我比较信赖这种方法，是因为这种方法，每个元素都可以控制。但实际情况并不总是特别理想。在《非诚勿扰》和《梅兰芳》中，有些演员完全可以复制现场的感觉，有些演员则不行。后来，我们采用的工作方式是把现场的同期声修修补补做一条声音，再后期配音做一条声音。这样导演在混录棚里就可以挑他想要的效果。我总倾向于干净、完美的声音，但冯导演会更注重演员表演的鲜活性，他认为宁可损失一些音质，也不能损失表演。在混录完成之后，我觉得他是对的。
　　大众电影：舒淇的台湾普通话会跟葛优的北京话有冲突吗？
　　王丹戎：我们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担心，而且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舒淇进录音棚。录音的时候，舒淇的声音非常小，就连我在棚内摆话筒的助理，站在离她只有一两米远的地方，也完全听不清她的台词。可奇怪的是，舒淇录出来的效果，却出乎意料的好。《非诚勿扰》演员配音的时候，我正在日本做《梅兰芳》的后期，心里其实很担心舒淇的配音。等我回来一听，发现舒淇把同期声中台湾腔很重的地方都改过来了，而且语言逻辑、台词重音都特别准确，顿时放心了。
　　
　　《梅兰芳》让声音回到民国时代

　　
　　大众电影：同样的担心还有《梅兰芳》中章子怡的音色比较薄，给她配音的名角王佩瑜的声音又比较厚，您是怎么处理这种差别？
　　王丹戎：女生唱须生的时候，会自动找粗一点的位置，这个不用担心。从《夜宴》开始，我发现章子怡在配音方面是一个非常有灵气的演员。许多大牌演员都不愿意配音，认为自己的同期声已经很好了，为什么还要后期再配？但章子怡不一样，她喜欢把自己的角色整个配一遍。这个过程，相当于把角色重新演一遍，把现场的由于各种原因留下的“毛茬儿”去掉。在配音之前，你会明显感觉到章子怡来之前是做过准备的，她配完的对白是在给自己的角色加分。
　　大众电影：陈凯歌导演对《梅兰芳》的声音是怎么要求的？
　　王丹戎：陈凯歌对我说，丹戎，你把声音给我回到民国时代。他的意思是《梅兰芳》的声音时代感要强。那时候老北京的气氛跟现在完全不一样。这种“不一样”细致到一个拉抽屉的声儿，都得有“民国味”。现在的家具，无非硬木、水曲柳这样的普通木材。可是过去大户人家，用的都是昂贵的红木家具。为此，我还特意去家具城听了听红木家具的声音。梅兰芳头饰上的泡子相互碰撞的声音也是后期模拟出来的。我特地去京剧服饰店买了一个凤冠回来，但上面的泡子都是塑料的，碰出来声音不好听。我们尝试了无数种材料，都不合适。渐渐的，我发现如果睁着眼睛看着与京剧毫不相干的材料，怎么听都不像。后来，我们索性闭着眼睛听，最后用金属和玻璃混合出想要的声音。在十三燕捧着黄马褂穿过珠帘那场戏中，串珠帘的珠子是一种植物的豆。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找来一些差不多的豆儿。录很多遍，再一点一点地对上去，使仅有的几串珠子形成一挂很宽的门帘的效果。《梅兰芳》最令人兴奋的一场戏是出字幕到第一个镜头之间的黑场。没有画面的限制做声音，是录音师最喜欢的创作。我设计了两三组方案，有复杂的和简单的。导演选了最简单一组，他喜欢清淡的效果。

陈俊青

呵呵，学习了，真的不错，谢谢分享！

picesss

学习了学习了~~